來源: 時間:2023-05-21 11:52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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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眼小未必是缺點。
誰還沒有個看別人不順眼的時候?
可若是一直都心眼小,無論如何都無法釋懷,而且不僅僅是心眼小,甚至要伸出手去,想要大掃四方,將所有自己認為的障礙都清個干干凈凈,這種時候,心眼小的弊端就會顯出來了。
掃一次干凈,次次掃,能次次干凈?
早晚會把自己掃進去。
《俗世奇人新篇》中,馮驥才就講述了一個小心眼的故事。
故事中的主人公,有個極為響亮的綽號——黃金指。
一、爭技
黃金指大名沒人問,眾人盯著的,單單是他的手指頭。
沒辦法,誰讓人家的手指頭有本事呢。
別人畫畫都是用筆,但黃金指與眾不同,偏偏能以指代筆,畫得一手好畫。
真真是一“手”好畫喲。
畫山畫水畫花畫葉畫鳥畫馬畫人畫臉。
畫清新別致,畫畫的過程更是賞心悅目,怎么看怎么讓人嘖嘖稱奇。
就靠這手絕活,黃金指成功入了貴人法眼,成了一名清客。
何謂清客?
清客者,顧名思義,清閑的客人,舊時專指那些在富貴人家幫閑湊趣的能人異士。
手中沒有兩把刷子,嘴上沒點抹油涂蜜的功夫,誰愿意把你供起來,好吃好喝好招待,讓你悠悠閑閑享清福啊。
所以,但凡能成為清客者,或多或少,都是有點本事的。
不管那本事是真本事,還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樣假本事,只管拿來糊弄人。
黃金指能以手指頭畫畫,自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人。
也因為有著這樣的本事,對于其他人,確切地說,是有可能和他“搶生意”的其他人,黃金指心里多少有幾分不屑。
那一天,供養黃金指的貴人對他說道:
聽說天津畫畫的人,也有奇人。
黃金指心中一凜,臉上卻是不動聲色,淡淡回道:
我聽說天津人畫壽桃,是脫下褲子,用P股蘸色坐的。
這話初聽不痛不癢,貴人只以為黃金指在說笑話,可是對于繪畫之人,那根本就是無視加污辱。
其中的火藥味有多濃,誰聽誰知道。
沒過幾天,天津畫家那邊就傳過話來,說是要與這位使“爪子”畫畫的高人會會。
二、設計
擂臺就這樣擺下了。
不過來應戰的天津畫家只有兩位,而且還都不是名家本人,而是人家的徒弟。
什么樣的徒弟呢,據說其中一位是自封的,師傅根本不認識他。
就這樣的徒弟也敢來應戰?
旁人不覺得有啥,對于心高氣傲的黃金指,這波操作用一句流行語來說,那真是傷害性不大,侮辱性極強。
生氣歸生氣,但面對一眾天津畫家,哪怕是各種腕兒不知名的徒弟,黃金指知道自己也大意不得。
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,正式開擂之前,了解對方的功夫,還是必要的。
前來應戰的兩位徒弟,其中一位有本事在畫中畫一丈二的長線,每畫必有,一筆畫出,均勻流暢,狀若游絲。
另一位更加厲害,作畫不用手,而是用舌頭。
知道這些后,黃金指的冷汗下來了,這可怎么辦?
他的指頭絕畫不出那種程度的線來,更無法和舌畫相比,兩相比較,指頭算個啥?
正法兒不行,看來只能兵行險招。
先是在一位作畫者的宣紙下動點手腳,再如法炮制,在另一位作畫者的宣紙上做做文章。
萬事俱備,只欠東風。
可你有張良計,我有過墻梯,都是出來混的,誰還只懂得裝愣賣傻?
賽藝這天,一見丈二匹,其中一位作畫者就走到案前,張開細白手掌,把紙從左到右輕輕摩摸了個遍。
黃金指沒料到對方還有這習慣,這一摸就露餡了——
他在紙下悄悄放置的綠豆大小的石子兒,此刻被對方了然于胸,全沒了用處。
輪到第二位上場,伸舌舔墨,卻發現味道不對。
再一仔細確認,氣味不在墨中,竟然是在紙上。
這樣想著,他已看見紙上有些白色的末末。
分明是白胡椒面。
可是到現在才發現被人算計,已經是太晚太晚。
說時遲那時快,就在他直身的當兒,鼻中眼中奇癢難耐,任他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。
一個響亮無比的噴嚏,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打了出來。
尾聲
尋常人打噴嚏不要緊,可眼前這位正用舌頭作畫,那還了得。
霎時間,噴出的墨點子紛紛揚揚,如漫天下了一場黑雨,沒頭沒腦地落在紙上。
眼看這家伙敗局已定,黃金指心里樂開了花。
可誰知對方若無其事,施施然端起一碗水,將口中余墨洗去,換成清水,隨即一口細細噴過去。
滿紙的墨點慢慢散去,漸漸變淺,好像花兒一點點張開。
隨即一舌如筆,在紙上如穿花蝴蝶,飛來飛去。
轉眼間,一樹錯落有致繁花滿樹的老梅,已經躍然紙上。
圍觀者叫好聲一片,只剩下黃金指一人呆在當場。
《俗世奇人新篇》中,馮驥才給黃金指安排的結局是黯然離去。
至于是他主動離去,還是被貴人辭退,不得而知。
不過,黃金指害人害已,明知技不如人,還要硬撐臺面;明知自己斤兩,仍然風大不怕閃了舌頭,又能怪誰呢?
他果然是小心眼的,但不曾想過,心眼小到一定程度,會連自己,也被生生擠出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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